肺炎疫情导致整个社会需要自我隔离，复课也成了重要问题。

一时间，政府、学校想尽办法利用各种技术手段降低损失。无论是直播还是录播，钉钉还是斗鱼，各种远程会议和学习的手段都用上了。

语数外，物理化学生物这类以信息传播，互动性不强，解决方案成熟的课程慢慢进入正轨。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也慢慢找到了在线传播图像和声音的感觉，虽然不能手把手的指导，也能基本把课上下去。

最难的课莫过于体育课了。由于体育课是一门需要场景又重体验的课程，隔着屏幕上课的体育老师们费尽了心机。

一方面，器材得是大部分同学随手可得的，矿泉水瓶、扫把竿子齐上阵。另一方面，空间占用不能太大，原地跑跳等徒手训练动作占了大部分。训练量或许能克服，可体育教育中最感染人的参与感和团队经历就彻底丧失。

镜头下的体育课，仿佛来到了花果山

“疫情”期间是特殊情况，但在日常情况下，我们对体育教育的认识，似乎一直围绕在提高身体素质和考学得分方面。这让体育出现了两个非常明显的现象：

一个是“十二岁断崖”。家长在小朋友从小学升初中后将体育和其它兴趣从日常生活中剥离，集中精力应付考试。

还有一个是“高一最强”。因为体育会影响中考分数，很多小朋友都会在初三突击考试项目，升到高中时“跑步”或“引体向上”等项目是人生最强的时候。

这两个现象无不体现体育教育被考试结果和升学目标死死捆住。然而，体育对人成长的价值是什么？青少年从体育中都得到了什么？成年人能在体育中给青少年什么？或许我们可以从地理和文化上的近邻——日本学到一些东西。

“足球小将”

箱根接力赛、甲子园、国立足球选手权大赛为代表的一系列赛事给出了清晰的答案。

开幕仪式

日本高中足球选手权大赛创立于上世纪20年代，2020年1月13日是第98届比赛的决赛日。全国4058个高中争夺 48个出线名额（每个县都府道1个出线名额，东京为2个出线名额）。这48只队伍在12月底开始进行单场淘汰赛，决出全国冠军。

与甲子园（高中棒球全国比赛）、箱根接力赛等高校赛事一样，被日本全国所瞩目，2018年第97届的全日本电视收视率是10%，决赛到现场的观众是 54194人。2020年的到场观众又刷新了记录达到了56025人。而每年的选手权大赛简直就是热血的日漫翻版。在琦玉体育场 （2002年日韩世界杯决赛地），青森山田 VS 静冈学院。

青森山田是传统豪强，黑田刚教练连续24年带领这只中学球队，最近4年3进决赛。而静冈学院则是《足球小将》所在地南葛，静冈学院就是南葛队，与漫画里最大的不同是静冈学院已经32年未打进决赛。比赛中青森山田率先攻进2球，而热血情节在比赛下半场开始，静冈学院疯狂进攻，扳平了比赛的同时，在终场哨响起之前由中谷颯辰绝杀反超。“足球小将”的团队终于制霸全国。

《少年足球养成》纪录片全景记录了日本高中选手权大会96届和97届的经过，记录没有完全着眼在比赛本身，而是深入了围绕日本高中足球的学校，日常生活，理念等方面。看完之后，你会感受体育是如何在青少年时代塑造的一个社会风貌，与精英运动员在高光时刻的表现相比，体育怎样在社会的毛细血管中影响每个人的成长。

那些让人热血，哭泣，失落，坚持都不只是出现在热血漫画中，而发生在每个人身上。青少年在进入社会之前通过体育学到和获得了他们无法通过书本和考试得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大概是：失败、团队、友情和生活的信念。

失 败

纪录片第2季记录最多的就是失败。

4058所学校，只有48所能够参加全国高中选手权大赛，百分之一的出线机会。而这来自全国的精英团队，只能有1所制霸全国。大部分人在高中阶段只有一次机会出战，其实也意味着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出战。几乎所有人从出发时就必然意味着失败。而每个失败者其实都已经是幸运儿了。

“ 98%的人在这里失败，然后变得更强” 

— 2018年甲子园宣传语

第2季拍摄日本航空高校参赛过程，整个高中有126名足球部的队员，只有30人能出战，而每场进入大名单的只有20人。一直被跟拍的小周参与了全程，但没有获得1分钟的出场机会。对每个人来说整个过程既失败了，又没失败。“我们每一场比赛都是要赌上三年的理想啊。”

“即便在胜算缥缈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就一定没问题。”多年的夙愿、强者的遗憾、再向前的不甘都化作赛后更衣室的泪水。

“想要蝉联冠军，但胜负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有那样的机会都把握不住，摸着自己的胸口想一想，是不是有松懈的地方，比赛结束后都后悔了吧，已经不能再前进了。你们的高中足球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也许你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这就是现实。大家必须要成为了不起的失败者。” 黑田刚教练在青森山田在第三轮意外被淘汰出局后说道。

“失败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住这个场面就好。”教练在清水樱之丘队长罚失点球后这样说道。

日本的青少年通过体育，在十六七岁学习了最痛彻心扉的失败。而所有失败之后，他们学习了面对失败的态度。

团队和友情

整个纪录片虽然是以参赛队员做为主角，但是除了参赛队员，整个团队还包括无数非队员的观众和啦啦队，包括他们的队友、朋友和校友。

日本航空高校的菊田，既是小周的朋友也是足球部的队友，每天和小周一起学习，训练，骑自行车上下学。因为自己水平能力的问题，没有入选30人大名单。但是他立刻承担起“应援团”的职责，为自己的学校球队加油。

拍摄过程中碰到一只特殊的啦啦队，他们每次把自己打扮成皮卡丘在看台上尽力助威，主持人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们是前桥育英2号球员的朋友，从小一起玩到大，他们说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加油变得更猛烈一些。

在片中无数次出现 OB (毕业了的学长)的身影，很多人离开学校很久，依然会因为比赛回到现场，无偿的帮助后辈，给学校助威。97届青森山田进入半决赛后，整个中学都带着乐器应援物资来到现场加油。青森县是日本本岛最北边的一个县，和北海道隔海相望。他们要乘10几小时的大巴，赶800公里的路程，前一晚睡在大巴上为学校的球队加油。每个人尽力贡献自己的价值。

对队员来说，这一切和《灌篮高手》里描述的一样，无数人表达了对和大家一起努力和奋斗经历的感激。当他们长大后，无论生活是顺利还是挫败，当他们头脑中回忆起这些经历的时候，都会像听到《走到世界的尽头》一样热泪盈眶。

生活的信念

除了少部分精英球员能够走职业化道路外，大部分高中球员都会上大学，做一份工作，融入日常的生活。黑田刚教练解释了高中球队和职业球队梯队的最大区别，职业球队梯队更以足球技能提高为目标，而高中球队需要整体的考虑球员的生活、学习和训练。在日本，体育只是教育的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在做足球教练之前，我首先是个教育者，是一个老师。所以我认为足球应该立足于教育，在教育的基础上构建足球。这20几年来我一直坚持这样的信念 ” 

——青森山田主教练黑田刚

在训练中，教练反复强调的是教育的 “人间性”，这是一个日本特有的概念，大意是人与其他物种的最大区别。

比如人通过训练意志更坚定更努力，这是一种“人间性”；人能感受体验旋律的优美，也是一种“人间性”，人能感受风物的美好；也是一种“人间性”。而青森做为日本本岛最北部的县，每年11月开始降雪，积雪有时甚至会没过球门横梁，所有队员需要在风雪中坚持训练，更努力、更坚韧，这也是“人间性”。

在雪中训练的青森山田

体育教育带给学生的，很可能比课堂上的知识多得多。

很多年后，你可能已经忘了元素周期表、忘了某个冷僻的单词、忘了三角函数的公式和变形，但是你不会忘记在学生时代参加训练和努力比赛的感觉，你不会忘记比赛晋级或淘汰出局的喜悦与失望。

 你收获了一生值得回忆的经历，收获了终身值得信任的朋友。在走上社会之前，你就反复练习着竞争、合作、努力、坚持和失败。

所有人从这些经历中学到的，或许才是人生最重要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