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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盘点 | 上半年马拉松世界发生的两件大事

上半年马拉松世界并未发生破纪录的喜事,有的只是争议和丑闻,而且都和一场大赛有关。

在马拉松世界,大赛永远比大事多:上半年全球重要赛事多达数十场,而大事无非打破世界纪录,或者爆出重大丑闻——基本都属于可遇不可求。

因此,“上半年十大赛事”这样的榜单完全可以信手拈来,而要开列出“上半年十大事件”却是不可能的任务,除非你大赛、大事不分,又把世界马拉松大满贯(WMM)那几个赛事算进去。

咱们就不硬凑十大八大了。2016上半年的马拉松世界,称得上“大事”的事件,其实总共就两桩。这6个月并未发生打破世界男女全、半马纪录的喜事(只有伦敦马拉松刷新了赛道纪录),有的只是丑闻和争议,而且都和一场大赛有关。

这场大赛正是8月将在巴西举行的里约奥运会。这两大事件是:

一、马拉松列强确定各自的里约奥运国家队名单;
二、兴奋剂丑闻继续发酵,危及俄罗斯、肯尼亚的奥运参赛资格。

马拉松列强出炉奥运国家队名单

今年是四年一遇的奥运年,各国的很多大赛于是多了一个使命:充当为里约奥运会选拔国手的比武擂台和校场。

里约奥运的选拔标准其实并不高。去年4月国际田联理事会在北京制定的马拉松标准是:男子2小时17分,女子2小时42分;去年11月的摩纳哥会议又放宽到2:19和2:45,应该是为了照顾和鼓励那些人口只有几十、几百万的小国。

对于马拉松强国来说,能达到这些标准的运动员多如过江之鲫,因此有必要采用更高标准和PK手段来选拔奥运国手。但越是复杂的遴选程序,就越容易招来非议,甚至惹出抗议和示威,闹得不可开交。

最早确定里约奥运国家队名单的马拉松大国是美国。它的选拔过程也最简单透明,完全没有争议:2月13日在洛杉矶举行的奥运选拔赛,一战定生死。赛后决出的国家队6名队员是:

男队:Galen Rupp 2:11:12;Meb Keflezighi 2:12:20;Jared Ward 2:13:00。
女队:Amy Cragg 2:28:20;Desiree Linden 2:28:54;Shalane Flanagan 2:29:19。

日本的筛选过程最为漫长复杂:前后4个月,历经7场选拔赛:2015世锦赛;男子福冈、东京、琵琶湖;女子埼玉、大阪、名古屋。另有两条达标线男子2:06:30,女子2:22:30。

在最后一场选拔赛——名古屋女子马拉松结束四天之后,3月17日日本田联终于宣布里约奥运马拉松国家队名单:

男队:佐佐木悟 2:08:56,福冈马季军;北岛寿典 2:09:16,琵琶湖马亚军;石川末广,2:09:25,琵琶湖马第四。
女队:福士加代子 2:22:17,大阪女马冠军;田中智美 2:23:19,名古屋女马亚军;伊藤舞 2:29:48,北京世锦赛第七。

日本的风波主要出在选拔过程中:福士加代子既是唯一的成绩达标者,又夺得选拔赛冠军,官方却迟迟不肯确认她已经中选,害她差点又去跑名古屋。

接下来是英国——在选拔赛伦马过后两天。英国男女前两名自动入围,男子多一名2:14达标者。

男队:Callum Hawkins 2:10:52,第8;Tsegai Tewelde 2:12:28,第12;Derek Hawkins 2:12:57,第14。
女队:Ally Dixon 2:31:52,第13;Sonia Samuels 2:32:00,第14。

两个马拉松超级大国最迟宣布,争议也最大。肯尼亚是5月10日:

男队:Eliud Kipchoge 2:03:05;Stanley Biwott 2:03:51,两人为伦马冠亚军;Wesley Korir 2:14:05,波马第四。
女队:Jemima Sumgong 2:22:58,伦马冠军;Helah Kiprop 2:21:27,东马冠军;Visiline Jepkesho 2:25:53,巴黎马冠军。

两名“吊车尾”队员,就是肯尼亚国家队名单的争议所在:柯里尔实力并不突出,且已经四年没拿过前三名;杰普凯硕只进过一次2:25,没跑过重大赛事。

5月19日,埃塞俄比亚最后一个揭晓,激起的反弹也最强烈:

男队:Tesfaye Abera 2:04:24;Lemi Berhanu Hayle 2:04:33,此二人为迪拜马冠亚军,他们紧随肯尼亚前两名男队员之后,依次排名上半年世界前四;Feyisa Lelisa 2:06:56,东马冠军。
女队:Mare Dibaba 2:27:35,世锦赛冠军;Aselefech Mergia 2:23:53,伦马第四;Aberu Kebede 2:23:01,东马第四。男女队的第三名队员,同样是埃塞国家队的短板。

名单公布后,三枚奥运金牌得主、5000米和1万米世界纪录保持者贝克勒、退役“长跑皇帝”格布雷塞拉西等名人都表达强烈不满,抨击田联的达标规则公布过晚;这些选拔标准主要是近两年的最好成绩和大赛名次。贝克勒炮轰田联官员“明显缺少能力,而且大多数只追求个人利益”,甚至扬言再也不为埃塞而跑。

6月7日,上百名运动员聚集在埃塞田联位于国家体育馆旁的总部外面抗议示威,迫使官员不得不接待他们,听取他们的意见。

但官方最后并未让步。据美联社报道,第二天埃塞田联主席便宣布:“贝克勒在我们的田径史上有着重要位置,但他未能按我们的要求达标。这是最终决定,不会再重审马拉松成绩。不能只因他是贝克勒,我们就要修改标准让他入队。我们很遗憾,但这样做是不可能的。”

与以上列强相比,中国的实力如何呢?迄今国家队基本已确定男女队员各一名:3月20日重庆选拔赛男子亚军董国建(2:11:42)和女子冠军刘瑞环(2:26:13),他们均符合男2:13、女2:28以内的达标线。

获男子国内第二(2:13:15)的藏族选手多布杰,以及近两年几个跑进2:30女选手中的一两个也可能入选。单从选拔赛成绩看,这些中国队员与日美英这些“第二世界”的同行或有一拼。

俄罗斯兴奋剂危机:幕后黑手是国家?

以前在人们的印象中,滥用兴奋剂丑行似乎主要发生在短跑和短距游泳之类爆发力项目,想不到连马拉松这样的耐力运动之王,也会沦为兴奋剂重灾区。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过于错综复杂,要解释清楚不得不大费笔墨。

去年8月2日,就在北京世锦赛举行前夕,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踢爆一桩惊天大丑闻:在全球顶级体育赛事之一伦敦马拉松12年来产生的24个男女冠军中,有7个——将近三成涉嫌使用兴奋剂。

笔者查了下2004至2015年伦马男女冠军名单,发现只有2010年的原女子冠军是已被取消成绩的俄罗斯选手索布霍娃(Liliya Shobukhova,下图),而且只有她和同一届的女子亚军来自俄罗斯。这就意味着在其他拿过伦马冠军的男女成名高手中,至少还有6人次涉嫌违禁。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该报和德国ARD电视台的联合报道所依据的,是涉及5000名田径运动员的1.2万份血检结果。这些被长年深藏于国际田联摩纳哥总部的文档,由一名内部举报者提供给两家英德媒体,成为体育史上第一大兴奋剂检测数据泄密案。

中枪的马拉松大满贯赛事绝非伦敦一家,其他五大无一幸免,有嗑药嫌疑的WMM冠军共计34人次,占冠军总数的四分之一;除了冠军,也包括其他名次的选手,仅伦马就有6人次亚军和7人次季军涉嫌。这些人卷走的奖金总额超过400万英镑。

奥运会和世锦赛同样被卷入漩涡,两者的耐力项目有三分之一的奖牌(包括55枚金牌)得主血样异常或可疑。《星期日泰晤士报》请来分析血检数据的反兴奋剂权威抨击国际田联难辞其咎——有如此多田径选手涉嫌违规,作为国际主管当局的它居然长期听之任之,无所作为!

世界反兴奋剂组织(WADA)迅速宣布将启动紧急调查,IAAF则同意把整个血检数据库交给该组织,但同时辩解说,自己并未完全不作为。它宣布将剥夺近10年来部分运动员的奖牌,作为一种亡羊补牢。

如果说那次大揭黑的对象只是田径运动员个人,此后更多的相关调查和曝光则显示,滥用兴奋剂很可能是某些国家的官方行为。

去年11月,由WADA成立的独立调查委员会发布报告指出,俄罗斯存在大面积的兴奋剂作弊现象,以确保选手或团队能够获胜或提高获胜几率;运动员若拒绝参与,很可能得不到一流教练的指导。另有大量证据显示,莫斯科反兴奋剂实验室长期参与对阳性结果的大规模掩盖行为。

这下国际田联动了真格:自11月起,全面禁止俄田径选手参加一切IAAF国际赛事,包括金牌和铜牌得主在内的多名运动员和教练被终身禁赛。至于是否解除对俄罗斯田径界的禁赛令,以及是否允许俄罗斯参加里约奥运会,将分别由IAAF和IOC在6月17日的维也纳会议和21日的洛桑会议作出决定

俄体育当局的最初回应,与该国吞并克里米亚后遭制裁时的回应如出一辙:声称这是一种“政治暗算”,是西方对俄的又一次打压。但随着“审判日”的临近,他们开始服软,一边让体育部长穆特科(Vitaly Mutko,下图)投书《星期日泰晤士报》,对该国犯下的“严重错误”道歉,同时聘请美国公关公司Burson-Marsteller指点俄官员如何放软身段,施展魅力。

俄当局还邀请多家西方媒体参观反兴奋剂设施,传达这样的信息:没错,我们是有问题,但不应因为少数人的过错惩罚所有运动员。

问题的关键在于:俄罗斯兴奋剂现象到底是个人行为,还是国家行为?WADA报告指出,俄体育界存在一种“根深蒂固的作弊文化”。调查组负责人、前WADA主席庞德(Dick Pound)认为,对于“比我们原先以为的更严重”的兴奋剂灾情,穆特科“不可能”毫不知情。

今年2月,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俄反兴奋剂机构前负责人卡马耶夫(Nikita Kamayev)在美国暴毙,终年52岁。三个月后,他的手下、俄反兴奋剂实验室前主任罗岑科夫(Grigory Rodchenkov)逃亡美国,向《纽约时报》爆料:他曾参与政府一项主导的兴奋剂计划,目的是确保俄国在索契冬奥会夺得最多奖牌,手段包括让联邦安全局特工调包问题尿样。

克里姆林宫照例矢口否认,辩称这只是“一个变节者的诽谤”,但不利于他们的证词却在不断涌现:

  • 据德国ARD电视台报道,一些被取消职业资格的俄罗斯田径教练照样在带运动员;
  • 一对举报者夫妇告诉CBS《60分钟》节目,俄兴奋剂问题比WADA报告说的更严重;
  • 对2008和2012年奥运选手尿样的重新检测显示,有22名俄田径运动员呈兴奋剂阳性;
  • 在接受应邀赴俄的英国天空电视台采访时,俄400米女运动员Tatyana Firova竟然反问:“我们为啥不能使用兴奋剂?!”

不少英国运动员正在向国际田联主席科(Sebastian Coe)施压。一位女标枪选手扬言,假如俄运动员获准参赛,她将考虑抵制里约奥运会。有人甚至主张,鉴于俄兴奋剂问题的严重性,除田径之外,也应当禁止该国参加里约奥运的其他所有项目。

不过,要将一个偌大国家的田径选手全体禁赛,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曾两获奥运金牌的撑杆跳传奇女将伊辛巴耶娃(Yelena Isinbayeva)抗议说,这种集体惩罚是对她和众多无辜选手的侵权,一旦被禁止赴里约参赛,她将向欧洲人权法院提起诉讼;另一些俄运动员可能告到体育仲裁法庭。法律专家认为,他们胜诉的概率很大。

因此,即便国际田联拒绝取消对俄田联的禁赛令,国际奥委会仍可能允许那些能够自证清白(通过额外的独立检测)的俄选手参加里约奥运会——以个人名义。

如果奥运马拉松少了肯尼亚……

说完俄罗斯,再谈肯尼亚。

就马拉松项目而言,俄罗斯被禁赛的影响相对有限:该国总共仅赢得奥运女子马拉松银牌和铜牌各一枚,男子则颗粒无收。但如果肯尼亚被禁赛,那后果就非常严重了:当今世界前七大男子高手和女子第一高手都是肯尼亚人,奥运马拉松比赛少了肯尼亚,就像短跑少了牙买加和美国一样,很难称得上是最高水平赛事。2015年北京田径世锦赛,肯尼亚就以7枚金牌高居奖牌榜榜首。

肯尼亚的问题也是兴奋剂。自2011年以来,该国有超过40名田径选手未能通过兴奋剂检测,其中的18人被禁赛至今;最著名的一个是2013和2014年蝉联波士顿、芝加哥两项大满贯赛事女子冠军的杰普图(Rita Jeptoo,下图)。WADA前主席庞德半年前曾指出,在肯尼亚,“很显然有大量提高成绩的药物被使用”。

尽管近两年来得到WADA的支持协助和不断敦促、警告,肯尼亚国会今年4月还匆匆通过新刑法,将使用兴奋剂列为一种可判监禁的刑事犯罪,但5月12日WADA仍宣布,该国未能满足《世界反兴奋剂条例》的各项要求,包括法规上存在漏洞,以及尚未设立一个独立有效的全国性反兴奋剂机构,负责兴奋剂的检测、教育、惩戒和申诉。

这其实不只是肯尼亚一国的问题。去年11月WADA理事会裁定,俄罗斯、安道尔、玻利维亚、以色列、阿根廷和乌克兰的国家反兴奋剂机构不合规,后三者今年年初刚刚相继被摘帽,但3月又新增两个不合规国家:西班牙和墨西哥。

今年4月,北京兴奋剂检测实验室(中国国家反兴奋剂中心实验室)也因为在2015年10月WADA组织的双盲考试中没有查出两个阳性结果,自2016年4月21日起被暂停检测资格,为期4个月。由于该实验室是中国唯一获WADA认可的兴奋剂检测实验室,这意味在里约奥运期间,中国将丧失兴奋剂检测资格。

与俄罗斯受到的处罚不同,IAAF并没有全面禁止肯尼亚运动员参加国际比赛。他们能否参加里约奥运会的决定,将由国际奥委会(IOC)作出。

IOC也是左右为难:如果最优秀的运动员被拒之门外,这对奥运会本身也不利——可能造成观众和赞助商的流失。无奈近期兴奋剂丑闻的不断曝光,使WADA和IAAF、IOC之类国际体育机构面临巨大压力,必须拿出行动证明它们并非“无牙老虎”。

像肯尼亚这样的穷国要打击兴奋剂滥用,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难处:除了田径运动员散居于全国各地,国家的财力也是捉襟见肘。鉴于单次兴奋剂检测的成本高达500至800美元,决策者可能觉得,还不如把钱花在其他更亟需的刀刃上。

就运动员个人而言,体育运动对富人是一种消遣,对穷人却是一种生计。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英国国家队成员中,有两成上过私立学校,而众多肯尼亚选手则指望通过在奥运会扬名立万,让自己和家人摆脱贫困,改变命运。

因此,如果肯尼亚被禁止参加2016里约奥运会,受伤害的不光是马拉松等田径项目的质量,也将危及奥运会的整体包容性和体育机会的公平性。

当然,上半年马拉松界值得一提的事情还有一些:亚洲马拉松女子纪录(2:19:12,2005柏林)保持者、37岁的日本老将野口みずき(Noguchi Mizuki)于4月15日宣布退役。

此前一个月,野口还在名古屋女子马拉松作最后一搏,争夺里约奥运会的出线机会,最终她虽败犹荣,以2:33:54获得第23。如此退役方式让人想起世界纪录(2:15:25,2003年伦敦)保持者拉德克里夫的谢幕:这位41岁英国名将在去年伦马——她的最后一次竞技式参赛中,跑出2:36:55的可敬成绩。

巧合的是,因兴奋剂丑闻身败名裂的俄罗斯选手索布霍娃也于5月4日宣布退役,改行当教练。38岁的她曾是全世界马拉松跑第二快的女人(2:18:20,2011年芝加哥)和三届芝马、一届伦马冠军。如今这些嗑药成绩已经一笔勾销,她的PB被打回原形:2009年跑的2:24:24。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被我们列为去年世界马拉松十大人物的美国女子长跑高手赫德(Molly Huddle)上周宣布将参加今年纽约马拉松。这一消息轰动美国跑界,她的全马首秀也将是今年纽马的最大看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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